青藤喵

-现代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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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五）

向诗泽不再责问。陈琛也无话可答。

向诗泽似乎在非常耐心地等待陈琛反思，陈琛却也真的在向诗泽重新提出“规矩”二字时，陷入了思考。他为什么，一个都做不到。

曾经的陈琛在教育学部的本科生中是多么耀眼，如今的陈琛在向诗泽家趴着的姿势就多么讽刺。向老师留下的任务一定是在考察自己入门这个专业以来对各个方向掌握的程度，而终身教育课堂上提出的汇报要求虽然繁多复杂，但仍旧是这个方向的大牛老师提出的对全体同学的要求，定然也不存在刻意为难。

人的一生中都要说无数次谎话，诚实，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达到的要求。虽说是为人之本，但是现在的陈琛却无颜面对这两个字，毕竟在第一次正式同向诗泽的见面中，陈琛就隐瞒了自己初级教育统计课需要重修的事实。他交给向诗泽的汇报是否认真，也显而易见，纵使高等院校里敷衍一下任务随处可见，但是陈琛就是会觉得，向诗泽与多数教师不一样。至于守时，前几次的光辉历史就不提了，也许这次自己提前十分钟站到了707门口前是唯一能满足向诗泽要求的一条，然而等他真正直到向诗泽对守时的定义之时，才明白自己做的还未到及格线。

他脑中惊现出一条结论：他不配做向诗泽的这个学生。

对自己的失望，对现实的无奈，对自己结论的恐慌突然全部向他袭来。便是中华传下来的尊师的美德，一名学生也受得真心管束他老师的训责，只是如今，面前的老师，真的是那位手持教具的训责者吗？

脑海里想过许多事以后，陈琛反而对自己一直问的为什么被抽这个问题失了兴趣。亦或者，那也只是在身后痛极之后本能的反应与问题，内心实则并不渴求这样一个答案。

陈琛一直以极其尴尬的挨罚姿势趴在桌上。似乎过了许久，他尝试着支撑起来，至少可以站在一旁。

然而向诗泽又一冷声一喝“你敢动”，又让陈琛没了动作。

陈琛试图用自己装无辜的眼神瞧瞧向诗泽，却还没等与其对视，就感觉周遭一凛寒气，这可是伊京秋老虎的季节啊。陈琛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当下情景，周身都疼，某处更疼，并且姿势诡异。

“向……向老师，我错了。”如今架势，怕也只能认错了。

“哦?这回不问为什么了？”

“不……不问了。向老师，我……我真的错了，让我起来成吗？”陈琛的口气近乎哀求，他真的是不想再这样多待哪怕一刻钟。

“三十下，换你起身。”

陈琛再次被向诗泽惊到。这……竟是可以做交易的吗？

被此种羞人的姿势折磨的少年，豁出去地甩了一句，“好，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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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拉起来的陈琛，腿还有些抖。

向诗泽撇了陈琛一眼，留下一句：“你糊的幻灯片，发我邮箱。”就转身出了书房。再回来时，向诗泽手里提了个笔记本，看起了有年头了，还是那种厚重的机型。

“快点，还没发？”向诗泽催促着，丝毫不在意刚被抽了个遍的陈琛。“以后让你做事利索些。”

陈琛抖着双手，试了好多遍，终于把幻灯片发了出去。他又听见向诗泽传来的话：“这要是在我老师跟前，是要跪着的。”好像是在同陈琛讲，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无论如何，陈琛他只觉慈祥如周爷爷不可能如此，古语便言男儿膝下有黄金，如何跪得？

好在向诗泽只是随口一句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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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琛一个小时以后,红着眼睛往宿舍走的时候，早就忘记了身上还有几道被向诗泽抽的凛子。他脑海里遗落的，就是向诗泽毫无留情的批评。

“用了一个姹紫嫣红的主题，字体要么大的亮瞎了眼，要么小得摸不到边，你指望谁去猜你写了什么在上边？”

“理论，理论，相关的论述呢？背景呢？一条都讲不清楚，堆了七八条给谁看？”

“一个实验，做完就完事啊，结果呢？解释呢？与理论的结合呢？”

“这么经典的教育实验，你整一个空白的意义，留着让我给你填呢？”

“页数呢? 不让人家知道你讲到哪儿呗。”

“这错字，以后你拿去会议上报告也给我明晃晃的错字放上去得了。”

……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向诗泽句句都似乎在挑刺，然而仔细一想，却又句句在理。如果说之前陈琛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自己的报告可以糊弄过关，如今他算大致了解向诗泽的评判标准了。之前终身教育课上讲得，都还算最基础的而已。

然而最刺痛陈琛的，还是他临出门前向诗泽的一句话：“我看过你本科教育实习期间的报告，与之相比，如今我看不出你半分上心，回去，好好想想我说的吧。”

陈琛甚至不忍心打开向诗泽返给他的带批注的幻灯片，红色的被修改的痕迹如此醒目。如今，他顿时觉得自己没按要求而是用了系统推荐的报告主题是件多么错误的决定。真的有些看不清内容。标题的字，大出了舒适圈，正文的字，却又确实不易阅读。

他最初读这个研究生是为了有个“周爷爷学生”的名头吗？还是外祖母那年最后的嘱托？还是为了那数目并不高的奖学金？

都是，也都不是。只是陈琛曾经梦想的，与现在的自己距离太远。如果连向老师布置的第一次任务都不能做好的话，其实不是愈行愈远？

幻灯片被陈琛关上，打开，再关上，再打开，如此重复了很多次，陈琛终于桌面上建立了一个代办项目，分条，列上向诗泽对报告幻灯片的要求。

(第五章完)